灰色,是上海唐镇居民目前对未来的第一印象,晚上时常从睡梦中被空气中难闻的味道呛醒,则是醒来之后也无法逃离的恶梦。
「唐镇的小孩子没有不咳嗽的,」一头白发的洪奶奶声音高八度既悲哀气愤又说,社区裡很多小朋友看遍曙光医院儿童医学中心、上海儿童医院、上海五官科医院等,吃遍小儿葫芦散、乙醯麦迪霉素乾混悬剂、小儿清热止咳口服液……,就是治不好。
四岁的孙雅璇因为咳嗽住院5天,从她的胸部X片观察,上肺部肺叶明显明显比下肺部黑得许多。
不指小孩咳,老人家也咳。62岁的何慧玲晚上即使睡著时也会被呛醒,「它不是刺鼻,而是呛喉咙,嗓子像不知吃了什么似的难受,你看这味儿是有多大啊!」
60岁的包奶奶在2013年10月迁入新居,五岁的小孙子莫名其妙乾咳,有一次竟咳到趴在床上喊:「姥姥,我不行了!」趁著暑假,包奶奶带孙子回东北长春老家,咳嗽终於终止。然而回到唐镇一个月后,孙子又开始咳,梦魘再度降临。
唐镇,位於上海浦东新区,总面积32.16平方公里。根据互动百科介绍,全镇总户数约1.38万户,浦东唐镇国际化社区则是浦东新区规划中的五个大型国际化社区之一。
这个正在大力开发的地区,不断兴建起高级住宅,目前房价平均约每平米3万元人民币。
2009年搬来唐镇东唐苑的张耀洲,发现自己在新家常常止不住地咳,胸肺疼,宛如许多蚂蚁在裡面爬来爬去,於是他在搜房网BBS站上询问,是否还有人也跟自己一样?结果回应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再经细问,症状相同的绝大多数是住在东唐苑、保利金爵张江国际豪庭和毕加索一、二期公寓的居民,而距离这些社区最近约300公尺内的工业排放源,正是上海春源钢铁。备受不明废气困扰的居民,将矛头指向了春源钢铁。
上海春源钢铁位於唐陆路3030号,前身是1987年成立的镇办老厂,1993年与台湾上市公司春源钢铁合资成立,以生產货柜角件为主,目前的生產原料是废钢。
2011年,200位受害居民首度登记连署,希望唐镇镇政府能出面解决夜间刺激性气味的问题,但迄今没有得到解决或积极回音。
迄今,社区居民曾成千上万次向环保部门及各级政府投诉,但都没有任何进展,毒气依然天天排放,老百姓依然遭受著毒气的折磨。
当《远见杂誌》採访记者於2014年11月19日晚上11:30左右,站在上海春源钢铁的门口,的确闻到类似有色金属融化、铁锈焦油的味道,也有点像煞车皮烧焦。当天晚上,数位居民联袂前来要求察看工厂作业情况,同时报警处理。经过出动的警察交涉,厂方负责人士仍然没有出面沟通。
11月22日星期六早上10点,原本互不相识的邻居,自动自发聚集在张江国际豪庭前的小公园,贴上「春源钢铁污染环境」「上市企业无社会责任」「停止排污,死磕春源钢铁」的红布条贴掛在6辆车上,往春源钢铁及唐镇镇政府开去。11:24,抗议活动结束,貌似是又一次无实际成果的控诉。
抗议居民之一、可乐妈(化名)之前曾有一次被臭醒,到工厂交涉参观获准,在警察的陪同下到生產车间,她看到破旧的厂房门口堆著废钢,连忙拍了照。
从她目击观察及拍摄的照片看来,一堆钢筋锈跡斑斑,另一堆看似机械废钢下角料混杂在一起,并未分类,且残留有大量的机油。
「不知是哪裡来的油漆废钢铁,这种的专家说高温熔炼后有剧毒,」可乐妈判断,用电熔炉按理不会有如此大的异味,问题应该出自废钢内的杂质。
春源钢铁发言人洪士民接受《远见杂誌》採访时回应,该厂生產一切遵守当地法规,当地居民所闻到的废气无法证明是该厂所排放。配合当地政府规划,在拆迁补偿金额完成协议后,该厂将尽快进行搬迁。
唐镇居民控诉著弥漫在大气中的有毒空气,然而这个敌人却是看不见摸不著,不知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理睬他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