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环境政策下,船舶如何减少近海空气污染排放？| 青鸥访谈
一艘远洋货轮能装多少东西？
根据环保纪录片《SEA BLIND》里模拟的数据，以全球最大的货轮“奥斯卡”号为例，它可以容纳19200个船运集装箱。
如果这些集装箱内装满跑鞋的话，一次就可以运输1.17亿双。
由此，海上运输也因运量大、成本低等特性，成为国际贸易主要的运输方式。
图:截取自环保纪录片《SEA BLIND》
2018年，我国港口完成货物吞吐量达到143.51亿吨。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8年，我国进出港的船舶货运量在逐年增大。
而往往船用燃料与机动车使用的燃料相比品质较差，含硫量高，更容易排放高浓度废气，因此船舶排放已成为亟待治理的大气污染问题。
图：2014—2018年全国港口外贸货物吞吐量，来源《2018年交通运输行业发展统计公报》
目前，国内实施的《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实施方案》,国际海事组织颁布的“限硫令”,都对船舶使用低硫燃油做出了规定。在全球船舶减排的形势下，航运主体的适应度如何呢？
9月20日，我们拜访了一艘新加坡籍远洋货轮的轮机长，聊了聊关于船舶低硫燃油使用情况、国内船舶减排政策认同、船舶减排及监管措施等方面的问题。
以下对话中，Q代指天津绿领环保调查员；A代指货轮轮机长“老轨”。
1.船舶低硫燃油的使用
我国要求，自2019年1月1日开始，所有进入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内的船舶，必须使用硫含量不高于0. 5%m/m 的船用燃油（又称“低硫油”）。
国际海事组织更是颁布《国际防止船舶造成污染公约》（即《MARPOL公约》，又称"限硫令"），规定自 2020年 1月 1日起,全球船舶必须使用硫含量不高于 0.5%的船用燃料油。
Q：请问您所在的货轮是什么时候开始换用低硫燃油的呢？
A：我们接到了海事局发的通函。2019年1月1日开始，我们的货轮进入渤海湾船舶排放控制区后，船舶上需要用油的地方包括主机（用来保证航行）、辅机（包括发电机及其他辅助主机运行的设备），都已经换用低硫轻油（low sulphur fuel oil，简称LSFO,含硫量少于0.1%）。
Q：低硫油是否好获取？存在低硫油供应不足的情况吗？
A：我们的货轮航行国际航线，会选择在新加坡加油，把油仓补满。新加坡的油价低廉，并且到2020年国际公海也要求船舶使用低硫油后，也能保证供应量充足，所以不存在加不到低硫油的情况。
Q：使用低硫燃油的主要约束力在哪方面呢？
A ：主要约束力来自船舶公司，如果船舶被海事部门查处，会影响船舶公司的信誉度。国际上会给航运公司评星，一年内被海事部门查处2次以上会降星。
低于2星，公约国港口会禁止其停靠，或每次停靠都会被检查，这样会造成货物逾期，不仅信誉度下降，还需要按合同赔偿供货商损失。
而供货商会根据信誉度选择合作的船舶公司，信誉度非常重要，所以船舶公司会规范自己的船员严格遵守相关规定。
2.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的界限
Q：在船舶的航海图上是否划出了船舶污染排放控制区的界限？
A：在航海图中可明确看出污染排放控制区界限，并且可以根据航速估算需要提前多久开始换用低硫油，我们会保证在到船舶污染排放控制区的界线之前已经换用低硫油。
Q：如果在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内，不按规定使用低硫油，容易被发现吗？
A：船舶的轮机日志上记录了换油时间，可以根据航速、耗油量来计算出换油时间是否准确。正规的船舶公司会就何时换油、文书记录等对船员进行培训。
海事部门也可以通过燃油消耗报告（上一港口至此次停靠港口）查出船舶是否违规，所以依靠文书是可以查出船舶是否按规定换油的。根据当地港口要求，文书会上交或被抽查，若文书有问题海事部门会上船检查。
Q：根据您的行业经验，为什么一些船舶依然冒风险使用高硫油？
A：经济问题，一吨高硫油与低硫油约相差200-300美金，按每艘船每次加油3000多吨算，一年可节省近千万美金。
3.对国内船舶减排政策的认同度
Q：航运公司对政策的态度是怎样的？
A：我所在的航运公司对政策是支持的。作为船员个人来说，看到国内大气环境严峻，国际上许多国家十年前就已经推广使用低硫油，中国已落后了十年，现在已经可以借鉴其他国家先进经验，所以也非常支持改用低硫油。
Q：行业是否已经做好政策越来越严的准备？
A：航运公司了解国际形势。国际海事组织（IMO）2020年“限硫令”生效日期临近，届时，全球范围内所有船舶燃油含硫量须从3.5%下降到0.5%（船舶排放控制区为0.1%），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Q：作为重要的政策落实主体，对国内船舶减排政策实施过程中有哪些建议？
A :一是我们希望国内政策制定的更细致一些，可操性更强一些。不是只规定指标，而是要配套出台实施规范，指导航运公司、船舶执行；
二是希望严惩在污染排放控制区内未按规定使用低硫油的船舶，打消违规船舶的侥幸心理。
4.面对国际船舶减排形势的准备
Q：航运公司为2020年1月1日起实施的国际“限硫令”，做了哪些准备？
A ：我们正在清理油仓，将使用高硫油的油仓，通过加化学试剂稀释、进船厂清除油泥等方式，确保2020年之前将油仓清理干净，这样换用低硫油时不会被高硫油残余物污染。
现在担心的点是怕换用低硫油后，机器设备会出现问题，尤其是雾化器喷头。不过现在航运公司已经综合船厂、设备公司的建议下发指导意见，预防船舶换油过程中出现问题。
Q：船舶减少排放的措施具体有哪些？
A：有的公司决定采取使用低硫油的方式，有的船舶公司会采取安装脱硫塔的方式。长远来看安装脱硫塔的成本相对较低，但脱硫塔技术还不完善，容易出现问题，在船舶航行过程中若出现问题会造成很大影响。
还有一种方法是提高发动机技术，如使用电喷等，使其控制的更精确，更省油，减少排放。航运公司会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合适的方式，减少排放的同时利益最大化。
Q：对船舶尾气遥测技术怎么看？
A：国外早已应用船舶尾气遥测技术，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经验。
而且正规的航运公司不怕检查，希望能推行遥测法应用于船舶尾气的检查，通过信息的传播，这会形成一种威慑力，促使更多船舶使用低硫油。
这次拜访，我们了解到一线航运工作人员对船舶减排政策的理解与执行情况。
或许，推行“低硫油”使用的阻力并没有那么大，有船舶公司已做好准备。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国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建设与低硫油使用在推行过程中还是需要多方参与，共同努力，才能更好地打赢“蓝天保卫战”，改善空气环境。
轮机长是全船机电、动力设备的技术总负责人，因为船舶机舱的"生火"、"机匠"等称呼和铁路相似，但铁路并没有轮机员、轮机长的职务，于是人们按照铁路的"轨"称呼这些轮机人员，并把轮机长尊称为“老轨师傅”，或简称"老轨"。
